内蒙古记者跨省调查河南新型传销村(2)
10月15日,张宇森乘火车来到洛阳,见到了招聘他的“电力公司”职员王某和翁某。王某驱车把他拉到郊区一个叫李家洼的村子,张就在这个地方呆了一个多月。
12月12日晚,张宇森向《北方周末报》讲述了他在洛阳被传销组织非法拘禁的经历;随后其拨通了洛阳市公安局的电话报案。《北方周末报》记者在同河南省公安厅宣传处、经侦总队取得联系并获得采访许可后,于12月14日与受害人张宇森一起坐上了开往洛阳的火车。
结构:每人交3900元;传销分5个等级
12月15日晚,一身便装的洛阳市公安局氓山区派出所5名干警来到张宇森所住的宾馆了解案情。
张宇森告诉办案民警,他是10月15日下午3点多下的火车。“电力公司”没有派人接他,而是让他去一个叫广州市场的地方。到了广州市场,公司的王某、翁某跟他在一家快餐店坐了近两个小时。二人详细盘问了他的经济状况、家庭背景、工作经验,但每当张宇森问起“公司”的情况,两人就顾左右而言他。
晚上6点多,张被带到了郊区一座农家盖的带院子的3层楼房里。一进门,看见一屋子人和大通铺,张宇森就明白了——传销。他提出要走,一个姓吕的人打了他并收走了他的手机,之后屋门被反锁了。
张说,据他所知,李家洼村有13个这样的窝点,每个窝点大概住15个人,大约只有1/3是无辜受害者。犯罪嫌疑人为了防止受害人结盟反抗,经常给他们调换住处。
这个传销组织的结构由上到下分为:商务经理、业务经理、业务科长、业务主任和业务代表5个等级。“他们卖一种叫‘金补雪蛤王软胶囊’的东西,一盒3900元,但是就算交了钱,东西也不给你,只让你看一眼。他们最终目的有两个:一是让你交这3900元;二是帮他们发招聘信息,骗更多的人。每骗来一个人,并且这个人交了3900元之后,就会给你一定的提成。交了钱,并且愿意帮着他们骗人的就是业务代表,提成545元;往上是业务主任,提成700元;再往上是业务科长,也就是每个窝点的头儿,又叫寝室长,提成1050元;业务经理提成1470元;商务经理是最大的,只有一个人,3900元里他要拿1820元。”
张说,其实提成的钱很有限,得利最快的方式是差额奖金。以寝室长为例,他的差额奖金为1050元减去下家的700元再乘以他手下的业务主任的人头数。一般每个寝室都有五六个业务主任。“据说钱是每月一结算,但我从没见过他们领钱,问那些被骗来的人分了多少钱他们也不说。”
除了3900元,在窝点生活的人每月还必须向寝室长交180元的生活费;如果随身带的钱花光了,寝室长会让他们开着免提给家里人打电话要钱。“不交3900元他们也不会强求,顶多不让回家;但不交生活费真的会挨打。”张说。
生活:唱歌唱到没歌可唱;一个胖子1个月里瘦了30多斤
传销窝点里的日子极其枯燥,受害者们每日的生活就是聊天、听课、做游戏、吃饭、睡觉。
课分两种:大课在氓山洗浴中心隔壁的民宅内上,一上10几个小时,中间有20多分钟的休息时间;小课就在他们住的地方上。课程最主要的内容是曝社会的负面新闻;然后宣传传销的好处、科学性,强调它是一个致富捷径。大课学员只听一次,由“客户经理”讲;小课由寝室长或被洗脑成员讲。听课的时候,寝室长等人会采用警告或打骂的方式“教训”那些听课不认真的人。
游戏只有一种:玩扑克。输了的人会被罚做自我介绍(家在哪、家庭状况、学历、工作经验),或唱歌。用张宇森的话讲:唱歌唱到没歌可唱,自我介绍做到每个人的身家都能倒背如流。
“每天就吃两顿饭。规定晚上9点多就得睡下,5点多钟起床,早上6点40之前就得吃完早饭,下午是2点吃。饭是轮班做的,每次两三个人。馒头、稀粥,再炒个菜。也没别的菜,就是土豆、茄子、胡萝卜。其实都不会做,能吃就行呗。我在那儿别的没学会,倒学会活面、蒸馒头了。”张说,自己晚上经常被饿醒;还亲眼看见一个胖子1个月里瘦了30多斤。
每隔一段时间,寝室长会把没收的手机还给寝室成员,让他们给家里打电话“报平安”,说单位的各种好处;打过来的电话,也会让他们开着免提接。“寝室长领导着一些曾经是受害者后来被洗脑的人,拘禁普通受害者。普通受害者的活动范围一般只在寝室内,就算打水、上厕所也有人看着。想获得外出的自由,就必须交3900元。”张宇森告诉本报记者,外出是指组织上安排人去网吧发招聘信息,发完了就能上网玩游戏之类的;也可以去商场买东西或到洛阳市里转一转、逛一些免费的景点。但只要涉及到与寝室外接触的事情,就会被两名以上的铁杆洗脑者监督。通常早上7点多出门,中午12点前就回来了。尽管如此,由于寝室里的生活实在太过枯燥,为了获取这一点点的“自由”,很多人都把钱交了。
“不交的怎么办?”
“他们在接人的时候通过聊天就大概知道这个人的情况了。30岁以上的不要,胆子太大的不要,太穷的不要,家在河南的不要,洛阳有亲戚朋友的不要。偶尔有实在交不起的,住上一段时间,威胁几句让他们不敢报案后,就偷偷放回家了。”
张宇森在来“组织”的第8天就交了3900元,但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连一个咨询招聘的电话也没“邀”(骗)来,还经常闹着要走,最终组织上同意让这个“业务能力极差”的人回家,走时同样威胁了他。